大门官府封条已揭开了，厚重的朱漆大门上凌乱密集的枪疤刀痕，无声地诉说着曾经发生在这座大宅里的惨痛的一切。
栴檀情难自抑，眼眶濡湿。
胳膊细微的拧疼，申氏朝孟明庭呶嘴。
孟明庭定定看着她，幽黑的眸子微带不解。
栴檀深吸气，昂起头，缓缓推开门。
廊庑、房拢、厢厝、巷厩独立又勾连，甬道漫入，目之所及花草根蔓歪斜，藤萝枯坠，枝折叶萎，格心门、万字雕花门、吉祥云纹门雕技精细，画图完美，上面的砸刺伤痕刺目扎心。
府第走了一遍回到厅中，不独栴檀，申氏和陈郁金都是眼眶微红。
只有陈平什么都不懂，伸长脖子好奇地张望。
杜家管家送礼到来，栴檀勉强压下悲伤，微笑着道谢。
半人高红珊瑚树，一整块的天然珊瑚自然生成，未经人工斧凿雕琢，色泽明透，鲜艳夺目，厅里头几斜案歪，团花地毯糟乱地堆叠着，一地碎瓷，满目狼籍衬得珊瑚树更加华美耀眼。
“不愧制香世家，随便一送就是重礼。”陈郁金赞道。
“送礼也罢了，难得那份胸襟，竞买败在咱们家手里，还送礼结交，真真是能撑船的度量。”申氏也是赞不绝口。
栴檀望着珊瑚树，轻轻摩挲，沉吟道：“杜家制香世家，礼物自然不能轻，轻了 份，仅凭这礼难说真的胸襟阔达，兴许只是面子工夫。”
那日杜降真大方热情，彬彬有礼，今日高台上往下望，杜千和姿态谦卑，嘴角笑纹很深，慈眉善目，不知为何，她却对这父女二人心怀戒慎。
“我看杜大娘是表里如一之人，并不是面子工夫。”陈郁金道，热切切看孟明庭：“孟大郎，你久居京城，对杜家必是了解的，你觉得呢？”
“不。”孟明庭冷冰冰道。
一个字不多说，也不管陈郁金听不听得懂。
陈郁金讪然，只当他说的是不了解，呐呐道：“大家小娘自重身份，不与男子接触，你不了解亦是自然。”
孟明庭紧绷的面瘫脸倏然变色，雷霆暴雨。
栴檀暗暗摇头。
跟男人接触便是不自重，她首当其冲，更不说帮着父亲打理藏香堂商场上行走的大姐。
来往这些日子，深知孟明庭心中苏家人个个都是好的，不想闹将起来伤和气，抢在他开口骂人之前叫道：“肚子好饿，郁娘，你到外头买点吃的回来。”
陈郁金微有迟疑。
“快去。”申氏推她，又招呼陈平：“平郎，过来帮阿娘打扫膳厅。”
“无知浅薄，轻浮虚荣，骄狂自大，这种人你留身边做甚，还不打发了。”孟明庭眼角斜着申氏三人离去身影，像看一坨不明之物。
栴檀嘴角抽搐，无奈的很，“申姨是我奶娘，把我当亲生女儿疼，郁娘跟我从小一起长大，跟亲生姐妹无异，自家姐妹好好歹歹不离不弃方是。”
“跟你做姐妹，她配？”孟明庭低哼，一脸不以为然。
配不配的又不能拿杆秤称一称，栴檀怕他纠缠不放，还要自己赶陈郁金走，找其他话说，视线转动，见甬道那头，围墙边疏枝摇摇，一株梅树北风中屹立，枝头积雪未化，点点洁白，清幽淡远，秀逸出尘，脱口道：“今日竞买时台下有一着白袍的青年郎君，不知孟大郎识得他否？那郎君人物高华风姿不凡，广袖宽袍翩若谪仙……”
“我知道是谁。”孟明庭打断栴檀说话，重重哼了一声，阴恻恻盯着她，眼神尖锐如刀锋，饱含杀戮之气，“那是杜千和的大儿子，杜家大郎杜沉榆。”
“是杜家儿郎？没想到杜家竟有如此出色人物。”栴檀想起寒风中那抹孤高卓然的身影，悠然神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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