慌慌张张进来,把千紫抱了出去。千紫脸埋在人家的衣襟中,只能从腋下看出去一角。青蓝棉布宫衣围成的这三角中,母亲房间显得格外昏暗,香烟绕在床脚,大辫牡丹滑下去、铺展到地面,秋香柳纹的雪白寝衣裹住一个瘦的人形,伏在那里喘个不停……千紫后来一辈子都记得这个画面。
画面中,母亲这么这么,好像随时可以被那团青蓝色挤成粉碎。
宫人们送千紫上轿回去,半路,叫望冷迎住了,她是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,恨不能把千紫从轿中揪出来吃了也似。千紫这边的宫人们忙上前解释李贵人病重了等语,为千紫开脱。望冷并未出声。千紫在轿中,满心躁怒,也不话,举手把轿帘子一撩,虎着脸跳下来,提着裙子就跑开。众人一时都愣了,还是望冷反应过来,忙叫追上去,却是晚了一步。
千紫虽贵为帝姬,野起来跟只猴子也不差多少,瞅着哪儿丛深草密就往里头钻,裙子被勾住了,干脆脱下来,就穿着衣蹿出去,一直跑到个僻静地方,蹲下来好好哭了一场,渐渐听得人声寻来,忙再溜开,钻过一个狗洞,正拨开面前花丛,猛见外头有个人,唬了一跳,赶紧把身子缩回去,那人却把花丛又拨开了,探头进来笑道:“咦,又是你?你是在这里做事的?”
这却是那天的男孩子。
千紫看看地形,原来自己已跑到太**的地方了,心下发虚,口中犹硬道:“我在这里那里,又管你什么事?”
那男孩子倒料不到千紫敢给他脸子,一时怔在那里,将千紫上下看一眼,还没话,院门外人声已经往这边来。
千紫埋头又往树丛里钻,男孩子一把拉住道:“且住且住,我来问你:你是不是又躲了懒了,现在叫人追着打呢?”
千紫翻个白眼,哪有心思与他分辩,就道:“是啦是啦。你放手,我要走了。”
那男孩子却露齿一笑,道:“我在家里也会被人追着打,只没试过躲树丛里,不知滋味如何?”就自自话钻了进来!
千紫骇一跳,压低嗓门吼:“你干什么?!”
然而人声已近了。
男孩子一把抱住千紫,往树丛深处闪去,千紫也不敢高声,就随他一起猫在那里,窥着人声近了又远了。她凝视着外面的虚空,他凝视着她。
她的脸是粉粉一个团子,画上几条泥印子,益衬出柔柔软软的底子来;眼圈儿先前哭得红了,养得那双眼睛一发黑浸浸似花池里的两粒石子;嘴唇也是哭得伤了,红嘟嘟肿出来,那份娇嫩简直在邀请别人吻上去。
男孩子把嘴凑过去,亲了一下。
千紫五雷轰顶!猛投向他杀人的眼光。他闲闲一把捂住她的嘴,脸伏到她脖子后面去,悄声道:“别叫,不然我是你亲我的。”
千紫胸口剧烈起伏,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胆大包天、龌龊无耻、凶狠恶毒、万死不足以赎其罪的家伙给剐了、劈了、绞成肉丝、剁进泥里去喂狗!
她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在抖。
那个黄昏,他抱住女孩子柔软的身子,把脸埋在一片芳香中,为自己所不明白的情感所侵袭,连嘴唇都酥麻得颤抖了。
——然后,他放开她,探出头去看看,回眸笑道:“她们走了,没事了。”
千紫投给他的仍然是杀人的目光。男孩子却像没看到一样,仍然特别亲切的露齿微笑,挥挥手打算告别,想想又停住,从自己项圈上取下一只金娃娃,钻回去,塞进千紫手里,轻轻道:“你拿这个去换些银子送给她们,她们就不打你了。知道了吗?回去吧,老这么躲着不是办法。”
千紫一时呆住了,直到他走开,都没回过神来。
他是个恶劣的家伙,可是,那一刻的声音好温暖。
后来,千紫还是去辰妃面前投案自首了。北温三世子得对,老躲着哪是办法?再,若是事情闹大了,岂不是给娘亲多添麻烦。
千紫没有为辰妃考虑:如果她一直躲下去,惊动了皇上皇后,让满宫都知道辰妃收养的帝姬像只野狗一样跑得没影了,辰妃该怎么交代?
所以辰妃托着腮凝视千紫时,眼神里就有了恶狠狠的味道。
但到底没吩咐动手打,怕留下话柄,她只是叫千紫往屋角跪着去,“好好反省”。
那是一处阴冷的屋子。千紫才跑了满身的汗,此刻都收成了冷汗,滑滑腻腻粘住衣服,两层布料是一点儿暖也保不住了,又吃这晚凉露意侵袭,便打起哆嗦来,她还要好强,忍着个空空如也的肚子,咬牙只管硬撑。
初更时,望冷去到了辰妃屋里,只了一句话:“千紫,是我要跟她玩捉迷藏,她才去躲起来的。”
辰妃怔了怔,恨声道:“那她不知轻重,也该责罚。”望冷不再话,去台上取了个水晶摆设。西番进贡的红艳花朵唤作玫瑰,封在透明水晶里面,浓得像在滴血。望冷将它在手中转着、转着,猛然一下砸到地上去,星芒与鲜血的碎片刹那间溅满一地,望冷就“卟嗵”跪下,在那一片碎片中。辰妃失声道:“你干什么?!——好,好,我不罚你们,放了她就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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