银红是最早注意到这房子里有人消失的那个。
不过她忌讳提到「最早」这个词。
她也是最早嫁过钱家当妾的。
但，这又有什么用呢？
除了年龄渐长之外，别无帮助。
而女人最美好的年纪，也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。
当眼角出现第一丝皱纹的时候，就象看到了青绿的枝头出现第一片黄叶。
芳菲凋零的心从那一刻起就惶恐地跟着她。
年纪大了，嫁过来也六年了。当舍弃花魁的虚名嫁过来，实是指望自己肚皮争气，生下个一男半女，那钱家的家产怎么着也不会少了自己的一份。
可却没想过，到了钱家后，她最得钱老爷宠爱的那几年依然毫无所出。
想最在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，似一朵开的花，圆润的脸庞，左眼下一滴暗蓝的泪痣若明若暗，娇滴，帜一开，便招了一堆狂蜂浪蝶。
那是多么年青且美丽的一具身体！沾了身就是香馥的，鲜活娇的躯体，一被乔庄的老爷子b了一个月，过后发现自己怀孕了，哭着喊着，被灌了一碗z胎的汤药——对「妈妈」而言，自家调养出来，刚刚成长的女儿，就如一亩刚刚开垦好的田，她哪里容得她不被耕种？
过后不久，又怀……她生命力的旺盛程度，令到里的人都困扰。依着妈妈的意，索一了百了，本狠心给她灌一碗断子绝户汤了事，但被她哭喊着不肯依从。
后来，是一个相好的，当过大夫的男人，教她一个方儿，据说还是神医华陀传下来的b孕秘方：即是用苦参、百部、蛇子、黄柏各钱半。芥穗、活、赤芍各一钱，黄莲八分、甘草三分、水煎服，这药在葵水来时见红即饮，葵水止时止服。并说明对女体并无伤害——这个她也亲自验证过的，曾经，也是有过一个肥肥软软婴孩儿抱在她手中，只是她第一次所托的人不幸而早夭，当年她只得二十四岁，没奈何，孩子送了人，自己一咬牙又回到那依红偎翠的销金窖，帜重张。
第二次嫁人，便窥着钱财而来了。
心道这家老爷求子，以自己这么容易被耕种的身体而言，倒是个易于谋生的手段。
她还满心指望着，若分得那么一点，将来……把七岁的大儿子也接过来，一家团聚。
可没想过事与愿违，她一直没怀上一儿半女。即便按秘方做了调经种子汤也无济于事。
可……要真说钱家老爷不行嘛，明明大夫人也曾生过一个女儿。
为什么，其它的女人却全无动静？
她想不通，所有钱家大宅里的女人都想不通。
所以，她们私底下传说那个女孩儿是野种，只是谁也没有证据——要有，早就抖出来了。
银红浅浅呷了一口银盏中的酒。
当她觉得郁闷无从发泄的时候，渐渐习惯了，一壶酒摆在身边，空时便浅喋一口，放松心。
久了，酒气渐渐从身体肤发，从身上的每一个毛孔散发，她站在那里，便是一个醇香的酒桶。
醉疏离了自己，也醉疏离了他人——他们都不太敢近身了。
她便一直以这样的姿，拿着酒，颠狂做，走时盏中的酒还一泼泼洒洒，银红的襟子上满是酒渍。
对了，说起来为什么她会发现消失了两个人，也是因为这酒。
那两个人是「突然」消失在她眼前的。
一个是桃红，一个是墨绿。
今天家主为迎开了家宴，她们就刚好走在自己前面，走的时候，银红醉眼漓，被自己的裙绊了一个趔趄，酒向前泼散了一点，再定睛看时，那两人便云烟一样消散在眼前了。
她开始也以为自己喝多了眼花，但……地上有一截桃红的纱绫和一截墨绿的衣角，却有证明着这两个人刚刚应该就走在自己前面。
再定睛看了，这一红一绿，是被前面的翠蓝拖在挽披后，随着她向前移动的脚步，施施然地「走」着。
但……她走过的地方，却拖出两道淡淡的血痕。
桃红的纱绫和绿成深墨的衣角都好象有点褪了。
银红突然觉得全身上下都沁出了一层冰冷的汗珠子，酒也醒了不少。
——无论如何，一个人，哦，不，两个人，都不可能象是被水化去的糖一样，留下一点点的渍子，消失得无影无踪。
这个「家」里，到底还有多少自己弄不明白的秘密？
银红抬眼看局促地坐在主席上的那个小道士。
她从当家主母把那个小道士带回家的时候起，就对他有一种不好的感觉。
准确地说，是那个道士身上散发出的「味道」让她不安。
不过……味道？自从她的鼻子整天被酒臭b围后，就已经嗅不到任何味道了。
那这种感觉却是从何而来？
一想着，面前的翠蓝坐下了，跟自己隔着两个位子。
倒好象中间还隔着两个人似的，这感觉让她有点说不出的不适。
那个小道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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